不想中暑

       靳 来源于靳东老师说，要演一个不会走路的哑巴。 

       

        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啊。

 

       靳给过自己归途一个最好的预设：不到四十岁，死于帮派征伐。

       他今年31岁，段鹏29岁。

       在这个满月如镜的中秋，靳被迫喝着段鹏自己做的薏米枸杞茶，只想着，往后九年，要是只能喝茶，不如现在死了算了。

 

       十七过来的晚了些，没带月饼，只有给歪歪的一支口琴。

       饭桌上，靳说不了话，歪歪不爱说话，只有十七一直在的吧的吧。段鹏总觉得，十七实在太对得起自己这个骄阳的名字，他想改天拿针缝住他的嘴，可偏偏歪歪眼睛都亮了。

       靳爱吃螃蟹，从来不自己弄。段鹏更是碰都不碰一下。每次跟这两个大爷一起吃饭，十七就恶心得慌。偏偏今天还是中秋，餐桌上不放几只螃蟹厨师都担心自己被拖去沉江。十七只能当起老妈子，给两位爷剥蟹壳，取蟹肉，弄完之后，自己是懒得再动一下。

       靳除了吃了点蟹肉，就在等月饼。他喉咙难伺候得很，平时段鹏管他管的严，嘴里淡，只有咖啡的苦味能冲一下。结果今天十七带来的还不是传统莲蓉、豆沙这样甜甜的馅，两盒云腿肉松月饼跟他大眼对小眼。

       十七偏偏还在那忙活，“吃呀，刚做好的，还热着呢。”

       歪歪捧场地吃了两个，打起饱嗝儿。仪态差得靳眉头皱得死紧。

       段鹏往他手里塞了半个，是热乎的，看着就油。慢慢把这半个磨下去算是应了景，就自己驾着轮椅往房间钻。

       十七乐了，教育歪歪，“以后可千万别像你靳叔叔，挑嘴，瘦得都丑了。”

       歪歪给他剥着蟹壳，把蟹黄往十七手里放。十七对段鹏说，“还是别养那个脾气大的了，养个年纪小的，知道疼人。”段鹏一度觉得十七是傻的，洗完手去房间找靳。

 

       靳在房间看《摇滚红与黑》的舞台剧。

       “人常嘲笑我，太放肆大胆，无论怎样努力，仍被以貌取人，卑躬屈膝，不敢奢望。“

       “除了弯下脊梁，你再一无是处，各有其所，各安天命，已经感激不尽，低声下气，不得奋起，浑噩度过一生。“

       “我要荣耀向我俯首，征服世界或一无所有，小恩小惠，小权小利，无足轻重，要意乱情迷的伤口，掌握你们脖颈上的绳。”

       段鹏曾经嘲笑靳，这么文艺，怎么来做黑道。笑着笑着就想哭，他们也都只是被摆在面上的棋子，哪有自己选择的空间，身不由己。

       

       9岁的时候，他第一次看到靳。

       他的声带早早就被一块烧红的炭毁得干干净净，明明比段鹏大2岁，窜个子晚，穿着段鹏的衣服就像自己的一样熨帖。眼睛黑得发亮，是个好模样。其实段鹏没那么多管闲事，靳是他二妈绑过来的，段鹏纯粹是为了恶心他这个花枝招展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人才把靳接过来。

       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孩，不讨人喜欢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不怕死拳头硬又是另外一回事，段鹏送老师出门的时候，看到院里一小孩儿拿着板砖在那跟一群大孩子打，用小指头想想都知道打不过，这时候该跪就跪，保住自己才是段鹏从小学的生存之道。

       这屁孩，被打趴下再起来，然后再被打趴下，再起来。段鹏看了会就走了。没意思，真没意思。过了几天，看这屁孩跟那群人竟然玩在了一起，更没意思了。段鹏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让管家把他调过来跟自己一起学。靳很聪明，学的比他快，一点不让着他。每次打架打赢他，拽得二五八万。

 

 

       也不知怎么，在投影仪之下的靳面容冷肃，跟记忆里那个小不点千差万别，段鹏觉得害怕。好像上位报仇之后，靳绷着的那根弦就断了，明目张胆地释放着对这个世界寡然无味的信息，他觉得，靳似乎向往着死亡。

       靳曾跟他说，他比较喜欢被人一枪爆头，段鹏笑他中二。

       靳打了个手势，他妈妈也是这么死的。

       段鹏把歪歪牵进来，十七自然也不得不跟进来。歪歪还好，十七一看国外的片子，就哈欠连天。靳看两个小崽子坐没坐相的，想跟他们说，该干嘛干嘛，又觉得今天好歹过节，还是不要太扫兴，转而瞪了段鹏一眼。等歪歪睡着了，十七把他抱出去，段鹏把投影关了。

 

 

       花长好，月长圆，人长寿。

       段鹏对靳说。